曦 衣

毁灭前要爱你一万年

·灵魂互换梗/平行世界

·私设谭维维和王心凌很久以前就认识，并且两个人在录节目时住在同一屋

·一切私设均为剧情服务

·部分设定与前一篇约稿《山海》共同，也可以认为是后续

·感谢希鸢约稿，小号发发，全文共1.16万字.

01.

乘风破浪的姐姐里，谁都不曾知道，谭维维和王心凌其实在好多年以前关系很好。

那个时候，她们尚且还年轻气盛，时间还没有像手腕上的表盘一样被磨损，被毫无原由地浪费荒唐，都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向往和毫不犹豫的野心。

那个时候，她们一起挤在狭窄的出租屋，体温像是发烧后，那样子滚热。盛夏的蝉鸣不停，聒噪而喧嚣。但是谭维维不在乎，王心凌也从未想过那么多。屋里面是她们的音乐、虚无缥缈的未来和致死剂量的理想主义，吉他跳跃的音弦和电子琴声不节制的滥用充斥了整个夏天。滚烫的炽诚在这里迸发开花，植根在胸腔里的心脏。可每次顺着透明玻璃抬头看，激情昂扬的音乐声便会突然骤停。像是卡壳了般，真实的苦难便这样探头，轻而易举显露出冰山一角。

屋外是被拆迁到一半的民居、破旧的烂尾楼和被红漆喷出来的还钱，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里面是无数个城中村难眠的黑夜。然后她们抬头望去，只有一片灰色调的晦涩天空，生活的困苦在现实里从未颓然退散，无数个人又一次被杀死，杀死在这个灰色调的夏天里。

每当这个时候，她们便陷入一种沉默。一种深涩而难以言喻的沉默。面对这样泛滥的，难以面对的苦难，为了表示尊重，也唯独只有沉默才能表示出尊重。而且，此时此刻的她们身无他物，每个月还奔波在房租及水电费，奔波在柴米油盐，奔波在菜市场打折的蔬菜上面。也因此，除了沉默，她们也别无他法。

最先是谭维维，她说，要不，为了这些写一首歌吧。王心凌欣然答应，说好呀。

于是这首歌便这样草率的开始了，编曲很顺利，但是歌词却断断续续，今天一整天也就能蹦出来一句，“他们说一切很美好，可是后来我发现社会是潦草的海港。”或者隔了两三天，又勉强想到一句话，“年青的活力被林立在荒芜的郊野。”

这是谭维维从开始写歌以来，所创作出来的最难的曲子。她总是想要写出来一切，写出来所有的荒谬和哀愁的苦痛。把一切都包裹进自己的文字，自己的乐曲和演奏里面，把那些疲惫不堪的那些歇斯底里的那些艰难苟活的那些深陷在麻木里面，或者能够勉强给予一点安慰也好。但是从现在来看过去这个时候的谭维维，未免还是太过于不成熟，还没有学会做减法，不会给歌词做取舍，太青涩了。再往后，等到她和王心凌走向陌路的时候，这首曲子也没能完成。最后，这首残破的曲子被留在了出租屋里，谭维维走的时候，忘记了带走。但没有人能够确认，究竟是否是真的因为偶然的遗忘，还是刻意回避，就连本人都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这个答案。

只是在很多年以后，谭维维还是会突然想到曾经的这一幕，难以忘怀。生活的残酷和棱角便从这样冷不伶仃的角落给显露出来。

02.

在乘风破浪的姐姐里看到谭维维，王心凌其实是微愣的，多年良好的表情管理差点破功，她没有想到，谭维维居然还会愿意见面自己。然后她故作淡定，笑起来自我介绍，说自己是王心凌。然后在心里悄悄的，小心地雀跃起来。好久不见。她想。

然后谭维维也自我介绍，说，我是谭维维，你好你好。生疏而陌生，唯独眼睛里不明朗不平静的情绪才泄露出来什么。好久不见，没有想到王心凌居然还是以前的模样，依旧是那样青春，漂亮的眉眼里带笑，眼睛亮晶晶，和面对自己那个时候的崇拜目光一模一样。谭维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恼怒于大明星曾经的不告而别还是什么依旧没有泯灭，又不受控制地接受于多巴胺分泌后的余情，她不知道。幸好这个时候，又来了其他姐姐，两个人才得以恰好幸免于难。避免了尴尬。

很久以前的王心凌是在酒吧认识的谭维维。

一见钟情。

那个时候，谭维维是个没有人认识的酒吧驻唱，天天唱一些无病呻吟的烂俗网红歌。每天过得又普通又烂俗，像是一只快要腐烂了的苹果。表皮已经被氧化了，还有点微微发皱。而王心凌刚分手，人生地不熟，前男友还一直纠缠不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王心凌晚上走在街时，隔着好远，听到了谭维维在唱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歌。然后王心凌一眼就被谭维维的半个侧影迷倒，轻而易举就被击穿心脏，第二天。王心凌就去酒吧听歌。然后她们莫名其妙相识。紧接着就是相视一笑，同居和突如其来的告白。

那个时候，她们关系好到几乎从来都没有吵过架，两个人可以说是心有灵犀，都有着各自执着的追求。后来谭维维买票，带王心凌去草东没有派对的巡演，就在舞台下的某个刹那，王心凌突然觉得，看起来平凡的巫堵在舞台上却看起来光芒万丈，底下那么多听众就是他狂热的信徒，然后某个决定被暗暗做下：她以后也要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和谭维维一起。

后来的后来……后来，为什么她们走向陌路了呢？在好多年以后，王心凌依旧不明白也想不通。特别是在看到活生生的一个谭维维以后，那种翻江倒海的悲哀更加深刻。王心凌的内心有一肚子的话语想说，那样子多，那样子深，可是当真看到一直被双方刻意规避的见面同框时，却发现，她们两个，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有默默失语。

03.

后来，她们走向陌路。

谭维维告别的时候，正好赶在夕阳西下。

金色的余晖和红艳艳的火烧云毫不吝啬地肆无忌惮挥洒，成片成片勾连在一起，组成了一种奇特的鱼鳞，光怪陆离，就像是一尾巨大的金鱼在穹窿里游曳。

然后谭维维就站在曾经和王心凌合租的屋子，没有说话，房间的另一位女主人早就急匆匆地不知去向，突如其来地消失，就连原本属于对方的衣服也仅剩了三四件的样子。熬到终于被人赏识的谭维维在兴高采烈回屋后，却突然发现了同居人的不知所踪，原本快乐的心情被泼上了一盆冷水，一下子透心凉，把一切情绪都毁灭了个干净。然后谭维维给王心凌打电话，一个又一个，电话是没有被打通的，信息是石沉大海的。谭维维在等了王心凌好多天以后，没有回音，终于死了心思，换掉了手机号码，退掉了出租屋的钥匙。

那些快乐的往事，就像限定记忆，而当苦夏过去以后，就要提着行李去往下一班车，下一个地方。而曾经相遇过的人，也是不可以去追寻的，仿佛是一抔破碎的镜中花，游荡的水中月亮一样，那样子轻盈而易碎。月光是流散的，不可捕捉。而王心凌就是谭维维心底那枚被永远永远悄悄掩埋在心底的白色月光。皎洁而凌冽。每每回想起的时候，除了泛起甜蜜，还要有不可一世的隐痛，长长久久地在心脏缠绕。

接下来谭维维被著名的音乐制作人赏识，并且在对方的帮助下签约了唱片公司，紧接着录制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张专辑。然后是第二张。就在她为了自己两张专辑不太理想的成绩而感觉挫败的时候，突然她在大街小巷上听到了熟悉的一个声音，那样子甜，仿佛像是糖分满分的桃子味道酸奶。这时候她才知道，王心凌居然在这个时候也签约了唱片公司，发行了属于自己的专辑。

谭维维先是为王心凌而感觉高兴，但是紧接着，一种被赶超的微妙的不安和嫉妒涌了上来，但更多的是委屈和悲伤。关于对方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为什么什么不和自己说，好让她像个傻逼一样孤零零被抛弃，然后还在公寓里等了好久好久。谭维维始终不能够明白，为什么王心凌能够这样子狠心，放下关于她们两个的一切过往，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仿佛她们两个素未相识。然后王心凌跑去做大明星，大歌星。

就在这个时候，谭维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再也不要去有王心凌的地方了。或者说，她不想再触碰到有关于王心凌的一切东西，因为那会让谭维维想到，想到自己由于王心凌而重新溃烂、重新发炎，甚至更加严重了的伤疤。她要让自己成功，让大江南北传遍了谭维维的名字，让谭维维变得有名。就在这个时期，谭维维找到了高晓松，让对方带着自己录制了新的专辑，《谭某某》。出乎意料也似乎并不怎么出乎意料。这张带有很大争议的专辑比起之前显得不温不火的尝试，居然出乎意料之外地成功了。然后是参加我是歌手，去参加更多的活动。

而在这期间，起初，谭维维还关注着王心凌的动态，每每看到一次，都要让谭维维的心脏痛苦地皱缩发抖一次。对方似乎过得很好，很幸福，出现在公众场合，光鲜亮丽，被封上了“甜心教主”的称号。然后谭维维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那么在此期间，王心凌有想到过那个被她抛弃了的谭某某吗。可是谭维维得不到答案，只是把自己灌到烂醉如泥。像是一个求而不得，在苦海里挣扎的疯子。后来随着谭维维她越来越火，华阴老腔一声吼甚至上了春晚，越来越多的邀约和粉丝让谭维维在忙碌里逐渐又重新习惯了一个人的感觉，她不再纠结于那个遥远而陌生的王心凌，也不再沉浸于回忆的痛彻心扉里，这个时候的谭维维告诉自己，说不要再纠结于往昔，她要朝向更高更远的地方前进。

直到现在，谭维维在乘风破浪的姐姐又重新见到了王心凌，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和那些黑夜里的烂醉如泥，一下子又出现在脑袋里。一句好久不见被嘴巴掩藏，重新变得冷漠起来，最后化作了陌生的“我是谭维维，你好你好。”

04.

许多年没有看见过王心凌了，可是对方看起来，依旧是最开始认识的那副模样，时光似乎很仁慈，没有狠下心肠去磋磨王心凌。谭维维这样想。便又突然想到，可是，还是有变化的，从熟稔到陌路，相见不相识，故作陌生人。想起来便显得很讥讽，很好笑。

但面对镜头，谭维维还是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或者说，也没什么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在娱乐圈里浮沉过后的谭维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酒吧的驻唱歌手了。不仅仅是技巧上的技术上的革新，甚至于待人处事上——如果是让多年以后的她回到从前，大概那时候的谭维维就不再会与王心凌一起饮酒到烂醉，最后阴差阳错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现在的谭维维变得很谨慎，于是当她发觉自己情绪似乎有些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时，她便变得有些沉默了，混在一堆姐姐里面，倒也不显得扎眼。

可是王心凌看到了，她从来了以后便持续在注意谭维维。是……太过于讨厌自己了吗？王心凌不知道答案。决定来乘风破浪的姐姐虽然不是由于谭维维，但看到网传名单以后，还是因此增添了很多期待。甚至特意重新练习了动作，选择了一首最能表现心思的歌曲。但是当她真正直面了谭维维以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到了很沉重的忧伤。那样沉重，沉重到让王心凌忍不住想要哭泣，想要落泪。但是不可以，不可以，这是节目录制的现场。那些所有想要对谭维维的话，等下再唱给她听吧。王心凌想。

爱你的现场，王心凌笑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在诠释着什么是甜心教主，年青的气息便从她的每一个动作芬芳馥郁起来。谭维维在现场恍惚起来，一种预感让她升起来很荒诞的情绪，这首歌是献给自己的，从言语到动作，全都是献给过去的曾经。但是她不敢确信。

谭维维的的确确是个胆小鬼。

05.

王心凌和谭维维被分配在了同一间房间，这是件极为尴尬的事情。自从很多年前两个人的分离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过。没有通讯也没有任何联系。此时此刻，两个阔别已久的昔日情侣出现在一起，虽然没有人知道来自台湾的王心凌曾经与川渝的谭维维同居，甚至同床共枕过，但是在她们心底，那些记忆却是从来没有被遗忘过，因而，便免不了显得尴尬。

“你……”

“你……”

就在两个人想要开口说话时，同时起来的声音让本来就已经足够冷凝的气氛再次僵硬尴尬起来。王心凌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转身低头去捣鼓起来自己的行李箱来。开始反反复复的收拾，而谭维维则是拿起来了手机，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消息一样，反反复复敲击着手机。两个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什么话。只是沉默。

事到如今，她们之间，除了沉默还能拥有什么呢？

06.

睡梦里，王心凌又一次梦到了久远的过去。只不过，这次并非是自己的视角，而是谭维维。变成了谭维维本来欣喜地回来，又崩溃地离开。变成了无数个未接电话和短信，还有无数个在出租屋里的酗酒和失眠。她感觉自己好难受，这种难受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谭维维，哪怕她并不知道真假，可是王心凌还是下意识觉得，这像是谭维维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她想到第一次见面，自己还没怎么样，谭维维却帮自己哭到稀里哗啦，眼睛红肿。从那次以后，王心凌就知道了，谭维维的心里有个王心凌，她的心脏太柔软太少女了。反而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谭维维的外表，似乎看起来第一眼会觉得王心凌好柔软，但实际上，她是坚硬的。谭维维和王心凌从来都是互补的，互为山海。可是此刻的她们却不再亲密了。

然后她睡醒，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王心凌敏锐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然后她睁开眼睛——就在那一刹那，王心凌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不可思议，或者自己此时此刻遇到了什么难以描述的超自然现象。有点毛骨悚然又有点了然。

只见原本应该属于王心凌的那双手还有睡袍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模样。不远处的床上，一个看起来和王心凌一模一样的女人还在闭眼睡觉。

然后她起身，快步走到了梳妆镜面前，一个荒谬的念头升了起来。而事实和她想到的竟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是的，正是王心凌所想象的那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睡梦里，王心凌和谭维维完成了身体互换——镜子里的面孔愕然是属于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谭维维。

现在，王心凌变成了谭维维，而谭维维则变成了王心凌。多么荒唐而无厘头的事情。

而谭维维刚好在现在醒了过来，她睁眼，轻轻咳嗽了一声。咦？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然后她起身，视线刚好对上了远处的谭维维。等等……——！

谭维维后知后觉发现，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然后表情一下子变得呆滞起来，头脑是一片空白。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低头看了看手掌和不属于自己穿衣风格的睡衣，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了一下皮肤状态。对面的那个谭维维，狠狠盯住在属于自己的皮肤上摩挲的那双手。感到尴尬的同时又很羞涩。下意识地用自己的大拇指在虎口来回磨蹭。

此时此刻，谭维维彻底清醒，终于明白了究竟在她和王心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灵魂互换。

就像是三流的狗血小说里的剧情一样。她们两个的躯体进行了交换。没有任何征兆，只是在睡梦里，就像是新海诚导演的那部动画电影，你的名字。

而现在，究竟该怎样子称呼自己了呢？

谭维维用着王心凌这个身体的声音说话，冲对面的那个“谭维维”，实际上的王心凌很严肃地开口，“我想，现在的我们需要聊一聊了。”她说。

这也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本应该相互忽视，将彼此充当陌生人的两个前情侣，竟然平安无事地坐在了一起的原因。

07.

互换身体以后的谭维维和王心凌，现在难得坐在一起，搬着凳子，面对面互相凝视着彼此，表情严肃而诡异。倘若忽略了其中奇怪的隐情，从外表看起来，气质难得柔软的谭维维和气质突然爽朗的王心凌，本来应该显得矛盾，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像是一幅唯美的插画。

坦白地说，这种情况她们两个谁都没遇到过，或者说，估计全地球都没几个幸运儿能撞上此等恩泽。难度完完全全不亚于在现代社会里抓到只恐龙，对其他人说出去，估计不是把她俩儿当神经病，就是当做傻子。别说是节目组，就连朝夕相处的经纪人、甚至自己的父母都不会相信。毕竟这也太离谱太荒诞了。完全不像是现实社会里能够发生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她们需要思索下一步应该要怎么办。

这种奇怪事情的发生，无疑让两个人本来僵硬生涩的关系，出现了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差的转折，但毕竟，现在开始面对面坐着了。关系突然有所改善，得以破冰。这在两个人热恋那会儿，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却从经过后来的现在看去，就变成了奇怪的不可思议的画面。这样子想想，或许真的算是好事吧。难得坐在一起，思考问题，相互讨论进行聊天。这样子的画面，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她们两个人之间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你说，我们……？”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居然又是同时开口。王心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两个人勉强还有点默契。但是，她还是从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里，抠出来一点淡淡的甜蜜。或许，王心凌只是想着或许——或许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她们两个可以回到从前？又或者干脆就这样荒唐下去吧。荒唐地继续这样子进行。荒唐地错乱着身份。以一种更奇特的方式彼此交融，彼此化作对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不可或缺的另一个对方和一种更加奇怪的自己。

你的灵魂生长在我的肉躯，我的灵魂发芽在你的肉体。这样想来，荒谬的事实就莫名其妙地变得浪漫。那些分别也无关紧要了。谭维维和王心凌，这两个名字，名字构成的文字，文字底下活生生的两具身体，身体底下两个漂浮的魂灵——他们——这些的一切都再也无法分割开去描述。王心凌想。

只是这样想着，一种酸酸涩涩的情绪就从这个原本属于谭维维的身体和心脏迸发，那样子强烈，就像这个情绪里不仅仅有属于王心凌的部分，也有着谭维维的残留。她们是如此亲密，哪怕热烈相爱那会儿都没有这样亲密过，如此地不可分割。

她们两个在这天上午谈论了好久，终于确定下来方针。即：在身体交换的这段期间，两个人全部都暂时遗忘过往的那些恩怨情仇，都必须要以对方的方式说话和做动作。为了确保不被穿帮，在此期间，两个人也必须尽量待在一起。如果节目录制结束以后，身体还没有交换回来，那她们两个则一起去寻找解决途径。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两个人继续恢复陌路状态。

08.

说实在话，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使用起来真的会战战兢兢，尤其是面对不属于自己社交圈的其他人。谭维维本来想下意识地使用自己习惯的穿衣风格，可是很快，便看到了来自王心凌的死亡凝视。

“好吧，好吧，我重新换回来。”谭维维用着王心凌那种很甜腻的嗓音回复，这才被对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是难搞哦，谭维维心里偷偷吐槽。

原本她还觉得两个之前老死不相往来的故人遇到这种事情，会很尴尬。但实践恰好证明了，这的确会很尴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没有很尴尬，只有更尴尬。尴尬到谭维维走路都快放空思维，同手同脚了。

可她却没有发现，本来冷凝的气氛不见了，几年空窗期带来的陌生感也不见了。虽然她们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子亲亲密密，但已经算得上是有巨大进步了。

真好啊。王心凌悄悄地想。

然后用谭维维的面孔勾起来一个快乐的微笑，和还是王心凌，身体没有发生变化那会一样。然后她走上前，似乎很自然地用胳膊挽住了对方。在感受到谭维维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后，王心凌小声地开始解释：“等会儿我们出去以后，如果看起来太生份的话，同进同出的这种形影不离就未免看起来太奇怪了点啦。”

谭维维想了想，也是，就点点头没再提出什么其他意见。

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身体现在挽住了自己的手臂，姿态应该很亲昵，就像是许多年前那样。那个时候，王心凌在一旁大笑，而自己则揽住她，很放肆地挑眉。于是时间线又回归到了现在——还是谭维维，还是王心凌。两个人挽住胳膊，姿态亲亲密密。似乎中间没有经历过那些骤然停止的联系而依旧亲昵。不过，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谭维维想。自嘲自己自作多情，可她还是不舍得推开这个胳膊。

不过，当她听到王心凌式语气在被自己的声音说出来时，突然后知后觉感受到，传说中尴尬到可以用脚趾徒手抠出来芭比梦想豪宅，或者抠出来世界第八大奇迹胡夫金字塔是种什么感受。咦？似乎又有什么不对劲……？哎？我为什么要用又……？谭维维深沉不过三秒钟，思维一下子突然空白卡壳，思考了老半天都没有想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和自己为什么又要用又。不过，既然想不到，那就不想了。

谭维维很佛系，毕竟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子操蛋啦。没有办法顺心如意。只能咬紧牙关，继续这样子前进下去。没有谁就一定会等待谁。曾经的谭维维，以为王心凌会永远在那里，永远不离不弃，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对方，永远留在那里。

可是现在呢？谭维维早就放弃了这些不切实际的、荒唐的想法啦。经历过被抛弃，被社会毒打的那些苦头。无疑使她再也没有办法去真心实意地去相信谁了。

而命运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去反抗，没有办法去强迫，那就接受吧。也只能选择接受。她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刚出道的横冲直撞的鲁莽女孩了。

现在的谭维维对此表示接受良好。

09.

坐在外面客厅的两个姐姐们，本来正在随意的闲聊，却突然看见谭维维和王心凌手挽着手突然出现，做贼心虚般快速打了个招呼就不见了身影。就像是清晨吹拂过后的一阵轻风。

“咦？这俩人是准备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吗？”资历最深的那英一脸疑惑地问其他姐姐，“这速度走得可真快。”

其他就坐的姐姐也面面相窥，一脸懵。纷纷表示，别问我，这个我不知道啊。

与此同时，两个打扮奇怪的人，几乎以竞走般的速度，最快冲到了湖南长沙的街头，似乎有点心有余悸。是的是的，你没有想错，这两个人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王心凌和谭维维。

理论满分，实践为零，估计说得就是她们两个。在离开房间之前，她们演习构想了所可能面对的一切事情，但是当真真正正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什么冷静，什么淡定，都突然间烟消云散了。

王心凌一会儿怀疑走路的姿势，是不是不太对劲，刚刚才平缓下来紧张的心情没多久，谭维维又开始突然觉得，自己的说话没有办法和对方原本的腔调保持相似。更别提在楼下的那些姐姐里，有的和她们进行过合作，甚至私下里还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磨磨蹭蹭了老半天，她们两个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就在踏上楼梯台阶的刹那里，无穷无尽的尴尬一下子突如其来地开始蔓延，然后一生二，二生四，四变八。仿佛没有尽头般。

仿佛是心有灵犀，王心凌和谭维维便一起开始加速，仿佛逃难般冲了出去，成功抵达在长沙的街头。

面临着看向自己两个人疑惑的目光，王心凌和谭维维并没有在意什么。反而心有余悸地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一起笑了起来。就像是两个人中间，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隔阂和离散，似乎依旧是她们两个，最开始相识的模样。

鬼使神差地，谭维维突然觉得，似乎就这样下去也挺好。哪怕最终自己回归不到原本的身体里去，一辈子待在原本属于王心凌的身体里。

真的很好。或许。谭维维不确定地想。

她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王心凌，也没有这样子和对方嬉戏打闹了呢？谭维维想了想，最后又放弃。就像是曾经她写过歌词，又被搁弃了的那张纸一样。都变得模糊。没有办法再一次回想起来。谭维维唯一记得的事情是，自己那个时候似乎哭得足够歇斯底里，足够狼狈。

谭维维是被王心凌给抛弃了的，无论她们两个现在怎样亲昵，怎样一同经历过不可思议的共患难事情。这点都是无法更改的。也是谭维维一直迷惑不解的。

最开始的事情，一切的起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谭维维没有答案，也不敢向王心凌问出声。似乎这样子就可以自欺欺人地继续下去。

哪怕是被骗，哪怕又一次被骗。可是那又怎么样？那又如何？无论时间过了多久，面对王心凌，谭维维依旧是心甘情愿的那一个。心甘情愿地再一次上当受骗。

哪怕覆水难收。

10.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谭维维不解地问王心凌。面对人来人往的街头，谭维维有些迷茫。然后就听到王心凌对她，信心满满地说，“跟我走就好啦。”

不管听了多少次，谭维维听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声音，被王心凌用她的那种腔调说话，还是会感到特别别扭。

没办法，谭维维还是对王心凌狠不下心来，于是她就只能乖乖地跟在对方后面走。

边走谭维维边想到一些事情，她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做过的梦。梦里的自己不是谭维维，而是王心凌。似乎是接到了什么紧急的电话，给自己没打通后留了张纸条，便急匆匆地收拾行李离开。那么。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谭维维想。要不要开口问一下？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谭维维开口，免不了带上自己曾经苦等的愤怒，她问，“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而别？”王心凌愣了愣，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不告而别呀？明明是你主动放弃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带着几分委屈。然后两个人都反应过来了，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于是原本的行程被打破，谭维维牵着王心凌的手，反客为主，行走在长沙的街头。最终找到了一个安静偏僻的咖啡馆坐下。她说，“我记忆里的你是不告而别。那个时候我给你打了很多很多个电话，从来没有一个是打通的。发的消息也是被石沉大海。最后我在出租屋苦等了好多天以后，终于放弃。选择了离开伤心地，那么，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王心凌沉默了片刻，问谭维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有一首很想写的歌，关于出租屋外的烂尾楼。我在那张纸的背面写了几段话，你没有看到吗？就在桌子上。”

谭维维说，“没有。”

“我那个时候突然接到通知，我妈妈病了，病得很严重。走之前给你打了个电话，你没有接听。然后我在纸条上写，如果愿意的话，拜托你等等我，等母亲的病好点了以后，我就会回来。”

“后来坐在火车上，我的手机不知道被谁给偷了。没办法，我找到了一个大哥，跟他借了一下手机，然后给你打电话。可是你还是没有接……我猜想你可能在忙，又想到已经给你留了便条，就没有再骚扰你。等我下火车，重新换了号码给你拨打电话时，已经显示成为空号了。几个月后我去出租屋，也早就人去楼空。”王心凌说话。

再以后的事情就不必多说，自己变成了明星。谭维维也顺利出了属于自己的专辑。可是她们两个便再也没有见面过，也没有任何交谈。只是沉默。只有回避。

或许她们两个之间早一点进行沟通，也不至于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或者说，也不会面临着如此尴尬而漫长的和解。谁都没有错。她们两个谁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一个荒唐的巧合，最后酿就出一个荒谬的结局。

幸好，幸好她们又经历了不知道为什么发生的灵魂互换。误会得以消解。一切都来得太迟，一切又来得似乎刚刚好。

窗外，吹来了一阵哑哑的风。

11.

谭维维和王心凌把事情说开以后，所有的误会都得以消解。那层似乎看不见的隔阂也已经烟消云散。可是她们面前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该如何面对其他人的盘问。

轻松愉快的氛围一下子变成霜打后的茄子，蔫儿吧了。两个人跟个小学鸡一样，冥思苦想该如何解决。后来谭维维突然灵光一闪，她说，晚上要不然请其他姐姐一起吃饭吧。就说我们发现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等稍后打电话问问其他朋友，长沙这里有没有什么很好的美食。

王心凌拍手说好，一副很崇拜的模样。可是她那个壳子是属于谭维维的。谭维维捂了一下眼睛，还是觉得自己有点不太适应。

提前排练好的应答果然被浑水摸鱼过去了，当然也有几个人不太熟悉的原因。这几天，谭维维和王心凌除了一起早出晚归，研究究竟是什么原理使得她们两个身体互换，就是相互学习对方的说话方式，发音以及喜好。以免很尴尬地发生了穿帮。不过处于录制的空档期，也就还好。

一天晚上，迷迷糊糊里，她们两个就像是突然被交换了身体的那晚一样毫无征兆，没有任何原因，一觉醒来，谭维维和王心凌便各自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去。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可是，她们两个却真真实实面临了这件事情。甚至因祸得福，重新关系变得很好。

时间很快到达了下一次录制时，这个时候，误会解除。背对着镜头，王心凌小心翼翼地对谭维维比着心。谭维维也笑着做出了回应。她们两个依旧亲亲密密，只是不再像个连体婴儿般黏在一起，也不再同进同出。回归了各自的社交环境。只是晚上，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谭维维和王心凌会拥抱在一起，同一张床上，笑眯眯聊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

第二次公演，谭维维抽到了山海。王心凌主动请缨去和谭维维一个小组。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可唯独是谭维维，她其实或许已经意料之中。放在许多许多年前，那个时候她们都还没有成为明星，站在绚丽的舞台上。王心凌告诉她说，自己就是因为一首山海，从而对谭维维一见钟情。

是这个原因也没有错。如果王心凌知道了谭维维心里是怎样想的，她一定会这样子回答。可是不仅仅如此。那年在草东的巡演上，王心凌曾经偷偷许下一个愿望。那就是如果有机会，如果可以。她一定要和谭维维站在舞台之上，被灯光照耀着，然后一起唱一首山海。

现在，如她所愿。

经历过那么多坎坎坷坷，最后冰释前嫌的她们终于可以一起光明正大，光明正大地站在这个舞台。

12.

舞台很亮。

舞台下面的人声喧嚣，全部都是为她和谭维维而响起。那样子赤诚，那样子狂热。就像是许多年前，她在台下仰望着台上的人一样。而现在，王心凌也真真切切的变成了俯视的被追随的人。她的旁边，是自己的山。谭维维。

于是王心凌笑了起来，很快活。一切失去的，在此时此刻竟然以另一种方式，兜兜转转再度回归了自己的面前。她唱的不是山海。是她们的爱情。是王心凌和谭维维的爱情。

她们曾经转身，背对着离去。而一次来自于宇宙的滑稽的玩笑，又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将真相展露。再一次使她们重新在一起。

在歌曲结束的时候，灯光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暗了下去。于是王心凌保持着和谭维维设计好的造型，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很短促。只有三个字。

谭维维没有听清楚，反问王心凌究竟说了什么？王心凌说。不，没有什么。

这是谎言。

王心凌说的是句我爱你。

13.

眼前的画面曾经被王心凌梦到过无数次，她和谭维维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在高朋满座里，在众人喧嚣里，把爱意说出口。

几年前所定下的目标，和谭维维一起在舞台上唱一首山海已经完成。甚至超额完成。似乎遥不可及的梦想也已经都被实现。她们在被追逐。受到了狂热的喜爱。面前的有主持人。有朋友。有见证者。就像是一次无声的没有人知晓的婚礼。而她和谭维维就这样站立着，接受起来所有人的祝福。

这是她所梦想过的，最美好的，似乎像幻境一样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结局。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刻停驻。王心凌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想，就这样已经足够美好了，足够奢侈了。哪怕毁灭掉都没有关系。然后她又很快否决了这一想法。

毁灭前，她还想要再爱谭维维一万年。